太阳烈得很,约莫到了午饭的时间,我拿起水壶回家吃午饭,妻子提醒我修修缝纫机的踏板。吃完我在门口树下的藤床上睡了一觉,一天最热的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了,我穿好鞋,又去田里收庄稼。傍晚,隔壁的老吴遇到我时,说今晚村委那儿组织看露天电影,吆喝着我去看。我笑着说了声“好勒”,我又看了眼还未收完的早稻,惦念着无法踩动的缝纫机,想着回去时还要去后山里捡点柴,摇了摇头。
回家时,我听见女儿吵着要吃饼干,妻子劝了半天,喂她喝粥,女儿赌气般地往外吐,又哭了起来。我吃完饭,离家去田梗,我恨自己这双不争气的腿,我看着自己穿的蓝色涤卡上衣,想着噙满泪水的女儿和垂头无奈的妻子,心就像被无数蚂蚁叮了一样,痛往衣服里钻。我重重地给了自己两拳。
敲开大哥家的门时,他们家正在吃饭,看我站在门口半天没进来,大嫂看了我一眼,又低下头吃饭,她知道又是为了钱。大哥看我难以启齿,知道我什么意思,他把口袋里的钱一把塞给我,说:“钱也不多,你知道你嫂子的。”我知道,大哥只是不说,晚上嫂子算账又少不了一顿骂。自尊心让我一句话都讲不出来,大哥拍了拍我的肩膀,进门了。
1994年九月,夏。
女儿上高中了,她多争气啊,考上了省重点,村里唯独她一个,我送她去学校的时候,那学校真洋气,村里的学校跟那儿不能比。刚开学,城里的孩子都打扮得好看,身上穿的看着都像是新衣。我看着女儿,她扎着马尾辫,穿的衣服有点皱。她长大了,很懂事,她没有哭闹要我给她买新衣服新书包,也没有说爸爸你再给我一点生活费。
1997年九月,夏。
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,这是他的生命留下来的文字,几十年后我看着泪流不止,那上面的故事,就是一辈子。(作者系2017级工程管理专业学生)